中关村狂热与浮躁 行业方向亟待调整

　　　　　　　　　　　　　　　　　　　　　　　　　　　　　　　　　记者　崔静

从业人员：受伤很深

　 　　去年8月，打算赶上最后一轮网络热潮的孔先生踌躇满志地从成都来到北京。作为网络人，他的求职方式是每天到网吧，查找网上招聘信息。不出两天，为找工作而新买的手机就被打爆了：有相当多的公司看中他在网页设计方面的能力，纷纷请他加盟；一年后，还是八月，因为开发项目结束，他被任职的公司裁员了。接下来，他花了两个月时间在网上投简历，收到的面试通知却寥寥无几。在使用ASP、PHP、FLASH等技术设计、制作网页方面拥有专长的他，最后不得已去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薪金要求也没有最初来北京时，非五千元以上不做的豪气了。

　　而近期，记者有相当多的IT业朋友，都已经或者打算离开北京到深圳找发展机会，但是从硬件品牌聚集的深圳传来的消息也是"不好做"。已经在中关村软件行业做了两年之久，曾经被多家公司"挖"来"挖"去的北大毕业生徐明，本来一直想找机会在中关村创业。而如今，他正是是关村南下的IT人才之一。临走的时候，他对记者说："现在的中关村冷了些，不合适我创业，只有等时机好转了，再回来。"

　　浩竹猎头公司总经理王长江告诉记者："去年，正是IT业热潮的时候，我们接到的业务中，有70％以上都是IT业的人才需求，而今年，因为国际国内IT行业疲软的影响，IT业的人才需求大幅下滑。虽然我公司在业内知名度有了上升，但是今年接到的来自IT业的需求还是比年下降了近一半左右。"而一些专业从事IT业人才招聘的猎头公司，去年对媒体的说法还是"忙不过来"，要挑好的单子做，到了今年，就已经是没有足够的项目可做，远没有去年的风光了。尤其那些以中低层IT人才招聘为主业的公司，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祸起北美，网络业当先

　　全球互联网产业的兴起，几乎成了近两年IT业兴盛的根本原因。而随后，投机泡沫的破灭，也正是引起全球IT业大恐慌的问题所在。从今年纳斯达克的表现看，网络业的缩水程度最让人心惊。以雅虎、亚马逊等概念网站当先，其股价火箭似的下滑速度在不久后就迅速影响到了与之密切相关的网络产品制造业，思科股价从当初的天文数字掉了下来。接着，本来如日中天的通信产业，也开始大面积受损，朗讯首当其冲。纳斯达克股价的"跳水明星"大表演，最初正是由这几个类型的企业开始。

　　影响到国内，首先受损的是同国外接轨最紧密的互联网业。今年年初开始的网站裁员、网站倒闭成了当时的"一景"。如今，这一"悲剧"也在其他领域上演。网络产品制造和销售商日子不好过，通信产业、电脑硬件生产商、软件商也开始"受冷"。华为在前不久出售了旗下经营得很不错的华为电气技术有限公司，即现在的安圣。据业内人士说，有迫于流动资金的压力的原因。联想电脑最近也进行了一次裁员。而一些本来打算建立团队的软件企业，也开始打起了"项目运作"的打算：临时雇佣一批人，开发项目一完成，就清算走人，把用人成本降到最低。本文开头所提到的孔先生，就是因为遇到了这样的软件公司。

整机厂商：利润薄了，销量增长趋缓

　　竞争激烈的电脑整机市场受到冲击更为明显。在硅谷电脑城从事组装计算机业务的胜达网信公司市场部经理朱先生正为今年业务量的下滑而感挠头。两年前，不仅是自己公司，每个摊位等待装机的人都排成长队，不砍价，几乎是掏钱就买，利润能达到30％甚至40％。而今年的情形则与往日大相径庭。不仅要装机的人少了，想让来攒机器的顾客再掏腰包，也是难而又难。目前的利润甚至低到每装一台机器只能挣不到300元钱，最惨的时候，利润只有几十块钱。"真的是越来越难做了，举步维艰啊！"。朱先生感慨地说。

　　走到另外一家规模不小的电脑整机、配件销售市场，记者见到的是一排空空的柜台。显然，已有不少商家为减少损失而退租了。

　　品牌电脑的销售也并不乐观。宏基电脑今年力推家用电脑市场，以调整在行业领域和家用领域的比重。在中国市场一向以品牌的尊贵形象为荣的宏基市场人员，现在最喜欢的提法就是宏基电脑的"性价比"。一位宏基市场人员对记者说："今年，受全球大环境的影响，要想达到年初IDC、CCID等的预测销售目标，是不可能的事了。"据报道，去年联想电脑销售增幅是120％，对于今年的预期也更高，但是今年联想已经把年初制定的销售预期下调了约16％，在采访中，一些企业的市场人员对销售量的说法虽然还是"好好好"，但是，问到年初计划到现在的实现程度和具体数字时，就缄口不言了。

　　因为销售目标的压力，从年初就已经开始的品牌电脑价格大战，也让企业胆战心惊。去年，电脑市场还红火的时候，谁会想到后来的P4电脑刚推出没多久，就迅速降到了6000元？近期，有些整机厂商把主流产品提价以期保全收益，至于是否能在短期救得了自己，用厂商自己的话说，也还是"跟着感觉走"。

软件行业：我也打了个喷嚏

　　虽然软件产业遭受的损失较硬件厂商小得多，但也不容乐观。本刊在今年第99期的头版文章"等待创业板"中，就一些软件企业因预期二板上市未果造成的影响做过相关报道。年初有媒体报道称今年将出现"软件企业批量上市"的现象，但最终只风光了用友一家。金蝶虽然在香港二板上市成功，却远远没有迎来人们预期的疯狂。而这些软件企业，本来对上市圈钱充满期待。

　　但是，这绝非仅仅因为二板未开而造成的伤害。因为我国软件企业结构普遍不合理，在项目管理、系统管理方面远远达不到国际要求，再加上国际市场的不景气，年初一些企业提出的软件出口发展新方向，也无法快速实现。相反，因为国内软件开发成本居高不下，反而让一些国内企业开始将目光转向国外，更打击了国内软件厂商的信心。一家新兴起的信息安全公司在开发软件包时，就把项目交给了印度公司来做，因为印度公司的要价比中关村低得多。大小环境的挤压，使得本来将成为中关村今年耀眼明星的软件企业声音变小了不少。另外，有消息称，有家知名厂商也将于近期关闭或出售自己的软件公司。因为对人才需求的冷淡，甚至连一直在升温的软件编程方向人才，今年的收入水平也直线下降。

冷暖置换，行业方向调整

　　根据IDC的公开数据，在2001年第二季度，全球PC销量下降1.9％，这是PC产业15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第三季度则比去年同期下降13.7％，全球IT产业霜冷由此可见一斑。在中国内地市场，相对2000年第四季度，今年一季度PC机销量下滑6.6％。

　　当然，从整个行业发展情况来看，中关村IT业受损程度远远没有北美那么严重。因为市场导向的调整，从人才需求情况来看，这些企业的经营显得更加理性，发展方向更趋于合理。虽然一些中低层IT从业人员的薪金在缩水，但是，普遍的高层人员，比如职业经理人的收入水平并没有下降。从猎头公司获得的信息表明，这些人才的收入反而在升高。另外，系统分析员、项目管理人员等高级人才的需求仍然很旺盛，相对紧缺。相比普通编程人员供过于求的现状，他们的日子要好过得多。一位知名IT公司总裁说："现在更需要的是能切实解决问题的人才，这些人才的年薪，仍然不会降。"

　　人才结构的调整，已经充分显示出未来IT业的发展方向。去年，IT业最热门的互联网产业，最需要的是网页编辑、网页设计人员，比如，新浪网为招网站编辑，甚至找到猎头公司来做。而到了今年，最受打击的也是这两种职业。有些网站在个别频道的裁员比例甚至达到了100％，低者也有20％到30％。有些公众网站的某些频道内容，因为裁员后没人维护，甚至几个月都不作变动。因为互联网概念受冷，一些互联网公司已经转向软件、ERP等方向发展，或是纷纷投身进入门槛已经降低的电信增值服务业。种种迹向表明，渐渐冷静下来的IT业，正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采访中，有些业内人士认为，国际大环境给国内IT业带来的影响，将会在迟些时候表现得更充分，估计到明年年中，可能更冷一些，IT业高速发展过程中的泡沫将更多地破碎。而有一些业内人士认为，IT业并没有受冷，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这个很有潜力的行业在进行一段时间的调整之后，还会迎来更大的繁荣。

狂热与浮躁

　　中关村的特点是狂热。同深圳完全不同的是，在深圳的打工者已经没有梦想；而在中关村的打工者，对将来有着最美好的憧憬。为中国IT业制造了太多梦幻的中关村，浮躁着一代代中关村人--这个行业比任何行业都特殊。就像有位知名经济学家说的：一年后，请大家再看看自己名片上的头衔，90％以上的人都已经变了。

　　今年，波及到国内的IT业冷淡，直接冷淡了不少IT人的心。中关村也像一个人生，经历着从初生牛犊到成熟的转变。就像周星驰的台词一样：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刺激中，往往有英雄末路，往往有新星初升。创业者与守业者之间的竞争、打工者变为创业者的梦想。在这个舞台上，不论IT业是否景气，都上演着相同的、不变的戏剧。从最早装一台计算机就足够花半年的，一张电脑桌都能卖到几千元，到如今一套OEM软件价格竟然不到一元钱，旧领地的不断丧失和新领地的不断被开发，都充满着IT人的智慧。

　　同样，被众多IT天才们追逐的中关村，在最冷淡的时候，也只是获得了"骗子一条街"的称号而已。因此，再冷淡的时候，都不会损伤中关村的精神，不会打击到这些创业者们。既使一次创业失败了，在地下室筹划一段时间，新的笑容照样会挂在他们的脸上。

　　在狂热与浮躁中，中关村人走的路也是跌跌撞撞。有时候，它也需要一丝冷静，感受冬天来了的冷静。最冷的寒冬冻死的，只能是弱不禁风的病羊。这也是一次优胜劣汰，不这样，就见不到强者的凸显。

　　发展到今天的中关村，是不可能被外部环境的不景气击败的。但是，回忆酒仙桥从兴盛到衰败的历史，倒是我们应该多反醒自己，如何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摘自《科学时报－中关村周刊》2001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