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祝贺大会的召开,我感到非常容幸能够到这里讲话。组织者给了我比较宽泛的题目,我怎么讲都可以了。
研究资本市场,可以从几个角度来进行研究,一个是从经济的发展,一个是从体制的改革,还有一个是从资本的操作,怎么样使资本在交易当中,通过资本组合的方式,使资本的收益最大化。我们不是资本运作的专家,我们也不是资本公司,研究经济体制改革,研究宏观经济,我们更着重是从体制改革和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待资本市场的发展。所以,我想我发言的角度也是从经济体制转轨的角度和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看中国的资本市场目前的结构,以及下一步资本市场发展还缺哪些东西,应该着重发展哪些东西。
首先,我想改革和发展的问题归结为两个,体制改革和经济发展都可以归结为两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第一是怎么样大力发展我们的民营经济,包括各种民营、科技企业。这既是发展的问题,也是改革的问题,改变我们经济的结构和体制结构。第二个大任务,就是如何改革国有企业,改革我们的国有经济,这个既是体制改革的问题,大家都知道,这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传统体制的问题,同时也是发展的问题,本身国有企业改革好了,资源优化了,能够释放出一大批资源来了,过去被无效的体制占用的资源释放出来,能够得到更好的利用,使我们经济发展得更快一些。
正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有了我们资本市场的发展。同时,也决定了我们中国资本市场发展的一些特点,迄今为止我们看到了这些特点。现在大家都议论得比较多,资本市场有哪些问题,包括上市公司变成了空壳,最近郑百威要摘牌,没有摘掉,买了壳了,重组以后价格还要飞涨,在人大开会的时候,说正在研究资本市场腐败和腐败的关系,得出的结论是股市越高,腐败越高。我们首先讲主板市场,发展的起点,我们市场的起点是国有经济,最大的任务是如何使国有企业对改革开始启动,国有改革的重组开始启动,尽管现在还是不可交易,不可转让,公共股还占百分之三十,但毕竟已经有了一个百分之三十,上市公司仍然是国有控股公司,国有的上市公司,因此它的机制、人事任命等等的问题还都是国有企业的问题,但毕竟有了百分之三十的开始,说明它起了作用。这是客观上的历史地看出积极的作用。这是从经济的角度来讲毕竟有了这么一块。
在一个主要是国有经济为主体的经济当中,我们的政府官员还主要是来自于国有经济部门的时候,融资自然首先是为国有企业融资,是为它解困也好,是为它融资也好,是为了资本向他更多的倾斜、配置,这是一个政治的问题,是利益最大化的问题,自然就会出现这样一些基本的问题,这是整个资本市场到现在为止仍然是国有资本市场的问题,国有企业,国有的证券公司,或者是政府任命的,主要以公共产权为主的国有的证券公司,加上政府的管制,三位一体的国有的资本市场。这样的一个资本市场,自然有它的特殊的问题。有人老是说,我们的市场跟西方的比,跟发达国家的市场比,很多不一样,因为起点低,不像西方的市场,最初是私人企业做大了之后,逐步遇到了融资的瓶颈,然后上市,然后变成公众企业,公众企业的含义是我向公众出售股份的企业。私人企业扩大了是另一个问题。
现在资本市场改革的一个必经的过程。现在大家谈,国有股减值,减少它的比重,这是一个过程,先生鸡还是先生蛋,但是毕竟两步都得有,逐步地往前推动。所以,从一定的意义上,要看到它的问题,攀登它的历史背景,反过来我们要思考,我们怎么样能够更快地解决这些问题。要加快改革的步伐,包括企业自身的改革。1999年到2000年这两年当中提出的几大问题,都是朝着这方向发展。什么大问题呢?第一,国有股减持,这次提出一个问题的一个比较好的背景,比较实际的一个背景,是因为我们要搞社会保障体制的改革,社会保障基金缺钱,怎么样融资,国有股减持可以提供一部分基金,这对改变上市公司治理结构的基础,也就是产权结构的基础,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机会。现在算下来,社会保障基金缺的钱又不多了,搞债转股,搞国股减持的动机又弱了一点,但是这毕竟是一个机遇,这个问题也是早晚的问题,什么时候进行,动机在什么地方,约束在什么地方,还值得研究。
第二个提出来讨论的,是进一步使我们的结构发生变化,市场背景发生的变化,促进改革的一个做法就是二板市场,这方面我稍微多说两句。二板市场对中国经济的意义,首先不在于给高科技小企业融资,更重要的是为民营企业开辟了融资的渠道,使他们能够更快地增长,使资源向民营企业更多地配置,而且使我们整个的资本市场,一板加二板,主板加创业板,这两块加起来民营企业的比重更多一点,资本市场从体制结构来讲,从产权基础来讲,可以更加健康的发展,更有力地促进整个资本市场的结构,向市场化的方向更快地演进。这一点是最主要的意义。现在多数的,新兴的企业,产权结构应该是比较明确的,这些年毕竟产权的意识越来越清楚了。它对于整个金融体制的发展也具有重要的作用,风险投资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新的东西,这次我们的信息革命,美国纳斯达克市场的发展,确实向我们突出地揭示了风险投资的作用,揭示了事实上银行的首要职能是金融服务,是短期的融资性的服务,而要真正实现风险投资,主要还是靠早期的风险投资,还不是资本市场上的投资。而早期的风险投资就需要有出口,有退出的机制,而退出的机制就是资本市场,二板市场,纳斯达克实际上首先要看的是风险投资的退出机制,风险投资在产业当中的投资回收的速度稍微快一点。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二板市场在中国有着特殊的意义。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的纳斯达克跌并不是坏现象,第一个印象,纳斯达克跌,在美国主板市场和二板市场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不过是风险系数的高低问题。但是中国也一个巨大的差别,是主板市场主要是国有企业,二板市场是为民营企业开辟融资渠道,而民营企业过去一直没有融资渠道,因此积攒了一些风险比较低的民营企业在这个市场上市,所以不一定纳斯达克跌它也会跌。
第二个观点,纳斯达克跌是因为技术革命导致的股票市场的泡沫在崩溃,这点讲到泡沫问题,在资本市场上不可能没有泡沫,有点泡沫是市场配置资源,特别是技术革命时期配置资源的一个重要方式,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前十来年是,因为技术革命,因为新的信息技术的发明,导致一个投资周期向上走的一个过程。现在开始,这个泡沫跌下来也是一个正常的过程。如果我们的二板市场也是在一年前,两年前,纳斯达克在最高峰的时候,我们开二板市场,大家的心态都是要上二板,上三板,还不说都抱着最后一次发财机会的心态,就按照纳斯达克的方式,按照当时的高度来炒作的话,人家十来年了的泡沫,我们赶了个尾,到了今天我们的二板市场就不知道要难看到什么地步了,而且那种大起大落可能会导致相当长时间的萎靡不振。所以说,现在的纳斯达克泡沫跌了,我们反倒可以用比较平和的心态,比较稳定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市场,这个意义上的风险就小了一点。更好的发挥它真正应该发挥的功能,包括更好地发挥它为民营经济融资的功能。我是从这两个角度看这两个事情,一个是国有股的减持,一个是二板的市场的发展,对我们资本市场的健全有重要的意义。这是第一个大问题,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和下一步面临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再扩展一下,除了一半市场二板市场以外,我们还有很多资本交易的问题,资本市场不仅仅是一个证券市场,不仅仅是一个股市,不仅仅是一两个正式的市场,资本市场是一个大的概念,资本市场包含了各种资本的交易,而且能上市的公司,在股份公司里面,永远只是少数,美国这么多的股份公司,只有七千家是在股市上,而这个股市包括了道琼斯股市,包括了纳斯达克……股票的交易,证券的交易,这些交易都是怎么进行的?都是在所谓场外交易、柜台交易,都是在直接投资的过程当中,我们现在对于中国来讲,这一块资本市场的发展,还没有真正提上日程,而对于我们的改革和发展来说,这一块又是必不可少,下一步有关这方面的呼声和需求持续增长,而且已经到了非常大的规模。中国多少民营企业首先都是中小企业,他们的发展都在二板市场,二板市场上不去,有风险投资的问题了,但是毕竟有些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业绩,已经开始交易。第二块,非常大的一块,我们大量的过去国有中小企业,乡镇企业,这些年进行了股份制改革和股份合作制改革,在民间,在企业当中,在私人的手里面,在股份合作制企业的公司里,很多人持有大量的股份,而迄今为止,这些股份基本上不可交易,不可转让,不可交易的股份还不是资本,不是交易的产权还不是资本权。而这些改革都是必由之路,现在看股份制有什么缺点,是不是一步到位,现在已经注意了,但毕竟还有很多分散,这些需要市场来认定,很多合作制的股份股权还需要集中,因为已经分散了,这种分散就导致工人和资本利益的冲突,短期行为和长期行为的冲突问题,短期行为,工资和利润的分红等等关系问题,影响了企业的决策,以前工人还是口头上说说是工人翁,现在变成了企业的股东,你怎么管理他呀,这都需要资本的集中的过程,没有资本的交易,就没有资本的集中。有的股份制企业,搞了股份制改造以后,经营有所扭转,需要一个融资的渠道来扩大,来集中一些资本,得到更好的发展。而现在我们缺少这个机制。
过去几年,有一些地方自发发展起来了一些所谓产权交易中心,事实上形成了一些地方上的小的资本市场,这两年,我们又给它关掉了。当时这些资本市场的发展应当说相当健康,我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下了班以后,七点钟到一点钟,股市在广场上开放,每个人坐着小板凳,小板凳面前摆一堆股票,挂一个书兜,里面都是现金,然后大家交易,据说秩序很好,股市指数非常稳定,什么道理呢?有道理在里面,第一,这种小市场信息比较完全,没有信息的不对称,交易的这些企业大家都知道,三姨二舅都在里面工作,谁也别骗谁。而且没有大户炒作,当时大户还不愿意去做,股市的价格也比较稳定。而且确实这些股开始流通起来之后,很多小企业就在这里获得了一些融资,然后获得了发展。当然也出了点问题,但是比起我们大型的问题小得多,规模也小。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最后被取缔了。
下面关于这方面的需求的要求,拿着这些股票怎么办?有的地方又开始进行新的创造,我不说具体哪个地方,有那么两三家,他们成立了一些机制,比如叫产权交易办公室,政府搞一个办公室,进行产权交易,他需要交易,市场经济的基本的内容,基本的要求就是交易。我们为什么只有大市场可以交易?当然要规则,规则是怎么制定的,大市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当年的美国纽约华尔街股市就是从河边上发展起来的,他请进了一间屋子,挂上黑板,就开始交易了,现在我们还有电脑。现在还有这种交易,你可以说它土,但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到今天就是这么土过来的。
然后说规则,你不让他发展,永远没有规则,你不让他发展,你都不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而且总是一种心态,不让你发展,因此我不管你,出了问题我把你关掉,这样永远形不成规则,包括一些民间的体系,过去几年,有些官员讲,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知道是真想为了搞融资服务还是为了圈一笔钱就走。作为监管者,假定他为了圈一笔钱就走,设计制度监管他,但是让他发展,出了问题给他关掉,但是关一个公司企业,关一个行为者,而不是关掉整个市场。现在说国外的法律怎么怎么严格,怎么怎么详细,法律就是从这些事情当中发展起来的,你不让他发展,我们连抄国外的法规,都抄不懂。我记得几年前,起草证券法的时候,加了一块东西,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给删了,上海的最初的保安事件出来以后,大家都说没有这个东西,其实早就有了,因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是给删了,要等他出事,出事要完善你的监管渠道,而不是把它关掉。不用发展的态度,就不会有严格的监管,只有积极地发展它,才会有对它积极的监管。
第二,还有一个说法,这些小事,分流资金,各种人都会说,分流资金破坏了整个资本市场的发展。资金都集中在一个方面,反倒要出问题了,该分流的恐怕也得分流,二板市场对一半市场造成了影响,假定资金量给定了当然会有钱,长期来讲应不应该有?就是为了使资源配置的结构发生变化。而且,中国的大部分问题是小企业发展的问题,是民营企业发展的问题,而且将来是差距问题,地区间的差距问题,大城市和小城市之间的差距问题,为什么只有大的有发展,小的就不应该发展,地方的就不应该发展,特别是边远地区的人,当然你说他土,不会干,你要帮着他去做呀。我上次在上海碰到类似杨百万的一个股民,说我去过那个股市,乌烟瘴气,不象话,应该全关掉。我说关掉去哪儿炒呢?到上海来呀。为什么你能发财,那些小地方就不能发发财呢?小企业就不能融点资呢?现在这些问题,中国这么大,企业这么多,问题这么多,地区差异这么大,需要有一个对资本市场有一个全面的理解,它不仅仅是一两个大市,而是要发展各种交易方式,交易渠道,我说的这个都有点举例的意思,现实当中可以创造很多具体的交易的渠道,交易的方式,使资本可以交易。
第二个广义的理解,需要有一个有层次的资本市场,而不仅仅是一个全国性的大市。中国这么大,需要一些地方上的小市场,利用地方的比较完全的信息,促进地方上的资本的交易。至于说到管理,监管,都可以发展。同时,现在有了电脑,有了计算机,有了信息技术,已经不是几百年前曼哈顿岛上的情况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们有信息技术,我们有电脑联网,我们有Internet,把地方上的小市连接起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监管也要过去。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是更想强调,现在的一个资本市场,二板市场以外的更多的资本交易,更大概念当中的资本市场的发展,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和经济发展的进程中不可缺少的,需要大力发展的东西。
我相信,有更多的发言人会谈到主板市场和二板市场的问题,我是抓住一些机会,谈谈这方面的问题,经常被大家所忽略的东西,从各个方面,来探讨中国的发展。
附:樊纲简介
樊纲 (Gang FAN),经济学博士,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基金会秘书长,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兼任北京大学经济学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男,汉族,1953年9月生于北京;祖籍为上海市崇明县。1969年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务农,1975年转到河北省围场县;1978年考入河北大学经济系(七七级)政治经济学专业,1982年毕业后,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经济系,主攻"西方经济学"专业;1985年至1987年赴美国国民经济研究局及哈佛大学访问研究;1988年获经济学博士学位;同年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工作;1992至1993年任《经济研究》编辑部主任,1994-95年任经济研究所副所长。
主要著作《公有制宏观经济理论大纲》(主笔)、《现代三大经济理论体系的比较与综合》、《市场机制与经济效率》、《渐进之路--对经济改革的经济学思考》、《中国经济改革的政治经济学》等学术专著和《樊纲集》、《经济文论》、《走进风险的世界》等论文集,在《经济研究》等中国学术刊物上发表了《灰市场理论》、《论改革过程》等学术论文近百篇,在理论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1991年获孙冶方经济学优秀论文奖。1992年被破格晋格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被评为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1993年成为中国社会科学界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之一。近年来的主要研究领域为宏观经济学、制度经济学暨"过渡经济学"。曾主持了多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中国经济改革研究基金会等机构资助的科研项目以及国际机构、国际合作科研项目。
除受政府委托进行研究并就各种经济政策问题向政府各部门、各地方政府提供咨询、建议,并在国内担任多种社会职务之外,近年来被世界银行、UNDP, ESCAP, OECD等国际组织聘为经济顾问,应邀到许多国家讲学访问、参加学术 会议与合作研究,在国际经济学刊物上发表英文论文多篇。他的有关中国经济问题的论点经常被国内报刊杂志、电视传媒以及CNN, New York Time, Financial Times,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te, Wall Street Journal, Handelsblatt, Nikkei,BBC等重要国际报刊、电台、电视台所引用。
摘引自《新浪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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